捧惯了,到老之后,更是顽固自私,不容任何人质疑他的权威和决断。
若乐无涯不出言劝解,皇上还能勉强维系一丝理智,斥自己一声狂人,将他打回圜狱,派人慢慢折磨便是。
可一旦有人递上台阶,反倒会激得他逆反心起,偏要证明自己不受人左右。
果然,听了乐无涯的话,项铮不仅没有屏退众人,反而向后靠上龙椅:“我倒是要听一听,王恭之‘恭’了一辈子,临终之时,会说出何等疯语?”
王肃早已不屑纠缠乐无涯。
个人恩怨,此刻已毫无意义了。
王肃一心一意地望着项铮:“臣一生恭谨敬上,这些时日身陷牢狱,反复自省,自问从未有负圣恩,不知何以至此?”
“直至此刻,老臣方才明白。”
“老臣曾视陛下为九天真龙,日夜虔心侍奉。未曾想……陛下也不过是个凡人。”
王肃脊梁挺直,声如洪钟:“……还是个卸磨杀驴的凉薄之徒!”
张远业、庾秀群跪伏在地,冷汗直冒,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扔到殿外去。
这是他们能听的东西吗?!
唯有乐无涯把耳朵竖得老高。
他来就是为了这个!
项铮面沉如水,喜怒难辨:“王肃,你犯下杀头重罪,还有何颜面来指责朕?”
他从未唆使过王肃戕害丹绥百姓,都是王肃自作主张。
他问心无愧,无比坦然。
“颜面?您在问一个将死之人要颜面?”王肃直直望向他,“臣将死矣,颜面何用?倒是皇上,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?”
张远业、庾秀群:“……”
鉴于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的耳朵暂时聋掉,他们只能硬挺着听王肃大放厥词。
然而,听到此处,两人同时低头,露出了无语的神色。
你是个什么东西,还叫你正义上了。
乐无涯毫不意外。
因为他晓得,王肃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忠良之人。
在他心中,忠君便是世上第一要紧之事。
若此刻坐在王座上的不是项铮,而是乐无涯,他也能摇着尾巴伸着舌头不管不顾地舔上来,为他肝脑涂地也是有可能的。
只是他忠的君不是个好东西,教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、明珠暗投罢了。
这回,真真是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了。
临了临了,王肃终于从他的忠君大梦中苏醒了过来,做了一回明白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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