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心,孤有分寸。”
随即张殿成告退去了六部衙门,事实证明,他的担忧不无道理。
陈良玉脚步迈进东宫,从头到尾不过十句话的功夫,谢渝的吼声便传出了殿外:“让女子读书为官,陈良玉,你如今自负到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?”
陈良玉跪着,腰板瘦长挺直。
“太子殿下也认为,应当将这样沉重的不公一代代延续下去吗?”
谢渝道:“比公平更重要的是秩序,是社稷!”
“社稷二字,社乃土,稷乃谷,社稷以民为本,男女皆为一国子民,男子能登科入仕,女子为何不可?臣不解,女子因何不能为男人所为之事?”
“执迷不悟!”
谢渝冷着声,脸色也阴沉。
“你能做什么?但凡孤点了头,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你便只能绣好盖头嫁进东宫,你这些不切实际的抱负,还有你对他人的倾慕之情,全都付之一炬!恃才傲物?陈良玉,昔日孤没有规训你什么,竟纵得你与江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!你想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?呵,自不量力!”
谢渝拂袖,脸色仿佛腊月寒冰。
陈良玉不再言语,二人陷入僵持。
谢渝:“哑巴了?”
陈良玉:“是。”
谢渝:“你说什么?”
“臣说是。”陈良玉稍稍提高声音,“臣,想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。”
她说的是“想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”,而非“要与这世间法理做个较量”。
她并不自负。她心里无比明白,以一人之力对抗世道人心,对抗成规、世俗之见,犹如螳臂当车、以卵击石。
她也不自轻。她要与世风、传统搏上一搏,或许功成名遂,或许功败垂成,再或者落下千古骂名,无论何种后果,她亦欣然领受。
筑无本之根基,开万世之先河。
史无前例?那便自我伊始!
“冥顽不灵!”谢渝道:“慎王应承了你此事,所以你选了慎王,是吗?”
陈良玉道:“臣有得选吗?臣身归何处,还不是皇上与太子殿下的一句话而已。”
“有。”
谢渝自幼受封皇太子,哪怕今日东宫地位岌岌可危,也不曾放下身为储君的风度、气节。他并不愿意靠勉强一个女人来稳固东宫的地位。
陈良玉抬起头,看向他。
谢渝重复道:“孤说你有。”
陈良玉身形不动,等待谢渝说接下来的话。
“江宁译那本书孤看过了,其中一些言辞不无道理,你想让朝廷对女子开恩科是痴心妄想,但开办几所女子学塾倒是不难办。”
谢渝再开口时,音色已有几分和颜悦色。
“东宫,还是慎王府?你不必着急给孤答复,孤给你时间,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答。”
“太子殿下是在与臣做交易吗?”
谢渝居高临下,“你有何筹码与孤做交易?”
“臣没有。”
“你还是要选慎王?”
陈良玉道:“既然太子殿下容臣女作选,那么,是!臣女选慎王殿下!”
纡尊降贵没有换来他想象中的千恩万谢、感激涕零,谢渝声音更沉了,“你还有何不满?”
陈良玉道:“臣要争的是女子在天地间的立身之本,并非假模假式地办几所书塾粉饰不公,点缀世风!”
谢渝气忍声吞到了极点,指着一个方向,将陈良玉斥出东宫。
他瞪着眼睛,坐在那里,仿佛叫人定住了。但若细看,便能发觉那颀长的手骨节、十指尖尖都在发抖。
气得不轻。
偏殿的门缓缓推开,谢文珺从中走出,从黛青手中接过刚沏好的烫茶,亲自奉到谢渝面前。
好一会儿,谢渝才僵硬地转动脖颈,道:“她说孤粉饰太平?”
谢文珺点点头,补上一刀,“还有假模假式。”
谢渝:“……”
谢文珺低眉顺眼,站在旁侧,谢渝不说话她也不讲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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