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了花就简单了,水池下半部分有个出口,打开塞子让水面下降一点,“布匹”仍稳稳停在原处,待染料半干,确定移动也不会流淌后,再行挪到别处。
而且因为有吊绳,挪也很简单,只要拉高后向旁边轻轻一推,它自己就荡开了,荡到合适的位置后抓住,再慢慢放绳子,让它落到下面摆好的架子上。
如此借力,力气不大的瘦削少女也做得来!
次日晾到半干,明月三人钻到悬空的纸底下仰头细看,发现还是不够尽善尽美。
还得练!
一口气吃不成胖子,如今找到正确方法,且慢慢来吧。
又反复练了三日,逐渐熟练,中间还用普通白布试了两次,明月再次对竹帘的吊绳做了改进:
原本是中央一股主绳,下面再分四股连接四角,可灵活转动竹帘抄纸。但染色求稳,她便将主绳增至两根,每根下分作两股,控制同一侧长边的两角。
如此一来,操作人数就从原来的三人降至两人:二人先合力拉起底部缝有布匹的竹帘,然后甲边停住,乙边下放贴池壁,稳住后甲边再放,而不必再像以前那样需得有两个人各搬一条短边,又要喊号子,又要协调一致……
整个流程中,最关键的就是贴水下放甲边,要求操作人既有足够的力气,又胆大心细手稳。
然后三人就发现,不知是天生,还是后天苦做针线的缘故,七娘的手特别稳!一放一个准儿!
明月忍不住拉着七娘的手啧啧称奇,“这可真是一双神手啊!”
保家和发财绕着明月的腿干着急,想站起来又一屁股摔回去,伸着狗头好奇死了:看什么看什么,也给我看看!
朱杏看着她的眼t神也不一般了。
七娘浑身不自在,脑袋也晕呼呼的,“我,我这么厉害啊?”
“厉害,不是一般的厉害!”明月狠狠抱了她一把,搂着她的肩膀大笑,“你这块璞玉,如今总算是见天日了!”
她是真心替七娘高兴,也为自己高兴。
相识相伴这么久,明月一直在努力带七娘,待人接物也好,认布识丝也罢,有什么教什么。七娘也一直在用心学,但怎么说呢,有进步,但不显著。换个人来,只要肯吃苦,差不多也能做到这种程度。
简而言之,这些都不是她真正的天赋所在。
时间一长,纵然明月看得开,七娘自己却难免惶恐焦虑。
尤其随着春枝、苏小郎乃至朱杏的加入,所有人都有独特的一技之长,马上就能“走马上任”,可唯独自己,什么都会点儿,什么都不精,随时可以被取代。
东家是好人,不嫌弃我,可我嫌弃自己。
我能做什么呢?
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,七娘都在想。
可看来看去,我剩下的,似乎也就只有这条随时可以豁得出去的命了。
可东家的买卖越做越好,银子越挣越多,还怕买不到人拼命吗?
到那个时候,我是不是就没用了,变成累赘了?
这些想法,七娘没对外说过,可明月都能猜到……
可现在,不同了!
璞玉?我?我是玉?!
七娘跟着傻笑,有些不敢相信,我这么厉害的吗?
“当然厉害!”明月大笑,“好七娘,你这一下,价值千金!”
前面几步谁都做得,唯独最后入水的瞬间,手上功夫但凡差一点儿,连染料带湖丝,就都成了次品!
“千金?”七娘颤巍巍举起自己的手,拼命睁大了眼睛,试图看出那千金究竟在哪里。
朱杏也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,难掩艳羡,“你是怎么练出来的?”
她调色有时候还会手抖呢。
“练?”此刻的七娘脚底下仿佛踩着云彩,飘忽忽的,脑袋也有些晕,想了半日才茫然摇头,“没练啊。”
以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这个,怎么练?
哦,就是日常伺候公公婆婆用饭,但凡茶、汤、水有一点儿洒出来,就要去举着香炉罚跪,若手抖,香灰就会掉到手上……
“从今往后,你就是染坊的大管事,只管最后放的那一下。”明月豪情万丈道,“朱杏是头号染师傅,咱们的手都是金贵手,就不要做那些谁都能做的粗活了,雇人!明儿我就出去雇人!你们盯着旁人做!”
“染色别人不成!”朱杏急忙道。
“那是自然,”明月也笑着抱了她一下,然后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,“你也是不可取代的。”
一来这是朱杏自己调出来的秘方,又跟自己签了契约文书,没有外传的道理;
二来么,对色彩的敏锐是天生的,哪怕手把手教都教不会!
从明月眼底,朱杏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以及自己周身扭曲后格外显大的院子,仿佛预示着无限辽阔的未来。
明月等人在杭州染坊忙活时,春枝和苏小郎也没闲着。
跟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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