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挨着他的张管事也被吓得够呛,看向明月的眼中带了惊恐:这是个疯子。
“多浪费呀,”明月抓过桌上的茶壶洗手,也给春枝洗,“您的日子还是太舒坦了,这么好的茶水茶杯,说扔就扔,啧啧。”
洗完了手,春枝大咧咧一甩,几滴茶水甩到胡掌柜和张管事惨白的脸上。两人立刻想起她方才提过什么,几欲作呕。
明月左看右看,溜达达来到柜台边,挑了一匹看上去最贵的重缎抖开,直接拿着当手巾使。
她慢条斯理地擦干水渍,将浸透了茶渍的皱巴巴的重缎随意往地上一丢,“嗨,我是比不得二位的,节省惯了。说老实话,死老鼠可不怎么好吃,又腥又臭,我吐了几回,可没法子,总不能渴死饿死吧,只好硬着头皮吃,没想到最后竟也吃惯了……”
胡掌柜的喉头滚动一下,终于没忍住,扭头把还没消化的饭都吐出来了。
这一吐就止不住,最后吐无可吐,只剩黄水。
张管事的样子比他好不到哪里去。
明月缓缓收起笑意,一步一步踩着缎子慢慢走过去,声音仿佛从阴曹地府挤出来一样,带着森然的戾气,“在牢里我就说过,有本事你们弄死我,不然我一定报复。”
胡掌柜和张管事都狼狈地后退,明月步步紧逼,周围几个伙计为她气势所震慑,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。
“胡掌柜您家大业大,可我呢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光脚的不怕穿鞋的!养尊处优这么多年,你凭什么跟我比狠?”明月彻底收敛笑意,唯剩满面狠戾。
人一旦拥有的太多,养尊处优太久,就会丧失血性,更加惜命。
她豁出去了,拿命跟姓胡的一家赌,就赌他们不敢杀人!
胡掌柜吐得两眼泛酸,看怪物一样看着她。
他眼中初时还有怒气,可很快便被震惊取代,最终彻底沦为灰败。
当一个人不怕死时,谁也拿她没法子。
最要命的是,胡掌柜怕死。
“江湖规矩,什么叫江湖规矩?商场无父子、手底下见真章,买卖自愿!我没逼着他们买,也没压着不让你们卖,更没拦着你们不让进货,我走南闯北,堂堂正正!胡记两三代人的买卖,你们几十岁的人比不过我,是技不如人,是子孙不肖,是自甘堕落,你活该!”
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和憋闷终于在此刻爆发,明月冲着胡掌柜的脸骂道,“有一件事,你在最开始就弄错了,我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高门大小姐,而是来求一线生机的孤儿!不让我活,你们也别想活!”
我是吃肉的,你是吃素的。
你一个继承父业的安逸老货,凭什么跟我斗?
太猖狂!明月的每一句都如重锤般狠狠砸在胡掌柜胸口,直砸得他眼冒金星、面容惨白,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你,你莫要欺人太甚……”张管事咬牙切齿道。
“太甚?”明月冷笑,大步走出去,从骡车上掏出春枝的锄头,转身在空中抡起满月,朝着门口高悬的匾上狠狠砸去,“这才叫甚!”
但听“哐啷”一声,自上一辈流传下来的写有“胡记布庄”四个大字的描金木匾跌落在地,在胡掌柜的目眦欲裂中裂成几瓣。
明月上前一步,一脚踩在支离破碎的“胡”字上,狠狠碾了几下。
杀人不过头点地,这才叫甚!
“你,你……”
胡掌柜胸膛剧烈起伏,身体晃了晃,一口气没上来,两眼一翻昏死过去。
“掌柜的!”
“来人啊,叫大夫!”
酣畅淋漓地骂完,明月顿觉身心舒畅、神清气爽,连日来的不痛快都好了大半。
非但骂,临走的时候她还抓了从鞋袜、裤子、外罩裙,到内衫、外裳和披风在内的两整套大衣裳,一套给自己,一套给七娘。
“托您的福,我们的衣裳都不能看了,这算是你们赔的。”
胡掌柜都快气死了,魂飞天外,介不介意的……明月反正是不介意,带着七娘和春枝扬长而去。
有本事你就去报官!看谁丢得起这个人!
三人出了胡记,与迎面跑来的大夫擦肩而过,直奔香水行,花几十个大钱痛痛快快沐浴一回,去去晦气。
脱下来的旧衣裳直接丢了,换新的!
强撑着回到客栈,明月和七娘憋着的一口气立刻便散了,新换的衣裳都来不及脱,倒头就睡,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才醒。
春枝看得心惊胆战,若非期间数次进去试探鼻息,简直要怀疑这俩人会就此睡死过去。
明月是被饿醒的,睡眼惺忪中抽动鼻翼,闻着味儿挪到桌边,抓起肉饼就吃,端起鸡汤就喝。
太饿了,暂报一箭之仇后,她的胃口迅速打开,食物刚咽下去就被消化,喉管下面仿佛连了个无底洞……
肉饼内的肉剁得极烂,鸡汤也撇去大油,都是好克化的。她睡了这么久,饭菜却还是热的,显然春枝一直温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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