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医诊脉后连连摇头,只说是积郁成疾,需静养调理。
几剂汤药灌下去,陆湛终于转醒,却当即命人递了告假的折子,将一应政务尽数推却。
太医开的药方被他随手搁在案头,反倒是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旧帕子,日日攥在他的掌心。
陆湛正值圣眷最隆之时,眼瞧着开春就要加封太子少保,这般前程似锦的关头,却突然称病不出,着实令满朝哗然。
有说他恃宠而骄的,有猜他暗中结党的,更有传言说是得了不治之症。
可无论众人如何揣测,终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。即便陆湛眼下卧病在床,曾经那些阴狠的手段,也足以让人噤若寒蝉。
冬日的京城银装素裹,密雪纷扬地落在长街上。
陆湛独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,倚窗而坐,任凭北风席卷,裹挟着碎雪飘进屋内。
他为自己斟下一杯冷酒,目光却落在街角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童身上。
那孩子约莫四五岁年纪,手里举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,正开心地跑着,忽然一个踉跄,整个人扑倒在雪地里,糖葫芦碎成了几截。
陆湛不自觉多留意了几分,有意想看看那孩子哭闹的模样。
却没想到那孩子麻利地爬起来,只是拍拍沾雪的棉袄,笑嘻嘻地舔着木签上残留的糖渣,仿佛那星点甜味已是莫大的满足,并未为地上已经碎掉的糖葫芦而伤神。
陆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。
连这般稚子都懂得,碎了便是碎了,破镜难重圆,昔人难再回。
与其为过去的痛苦流连挣扎,不如珍惜眼下尚存的那一点甜。这般浅显的道理,为何他却始终参不透?
还是他根本放任自己,不愿参透?
一瞬间,他又想到了宋蝉。若是他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,也该是这般活泼可爱的模样。
陆湛猛地灌下一口冷酒,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。
他曾以为自己对宋蝉不过是主人对玩/物的占有欲,就像对待腰间的玉佩,抑或是书房里那柄宝剑无二。
她既入了他的府邸,就该如那些物件一般,任他摆布,绝不该有半分违逆的心思。
那时他从不屑于谈论什么真心,更耻于承认会对一个出身卑微的民女动情,从前看着朝堂上那些同僚为了女人茶饭不思的模样,简直愚不可及。
可如今,他眼前时常浮现出宋蝉一次次望向他的眼神。
大多数时候是含着温柔笑意的,有时也会盈满泪水,或是不肯轻易低头的倔强。
他忽然意识到,这些日子折磨得他寝食难安的,不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个听话的玩物,而是永远错过了那个会在深夜时,为他留一盏灯、一席饭的人。
原来他在意的从来不是那具温软的身体,而是她这个人,与她的真心。
只可惜这一切他终究是懂得太晚,悟透得太迟,直到他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宋蝉的踪迹时,才明白了这一切。
冷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入喉中,灼烧般的痛感蔓延全身,陆湛却不肯停下。
直到一阵熟悉的刺痛从肺腑深处窜上来,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大人!”逐川闻声破门而入,眼疾手快地夺过陆湛手中酒杯,“您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!”
逐川声音发颤,“若是宋姑娘哪天回来,看到您这般模样……她……”
“放手。”陆湛的声音冷得像冰,手腕却止不住地发抖。
饶是一向冷硬的逐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,却不得不松开钳制。
就在陆湛又要去抓那壶烈酒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亲卫跪在门外,声音激动发颤:“大人!儋州传来消息,有兄弟在码头附近发现了疑似宋姑娘的踪迹!她……她似乎还活着!”
陆湛的手悬在半空,酒壶“砰”地砸在地上。
他缓缓抬头,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,突然隐约现出一缕光亮。
“大人, 儋州密报。”亲卫呈上密函,“我们的暗卫在儋州码头发现了异常。”
自那道追杀令下达以来,千鹰司的暗卫不敢有任何懈怠,几乎将沿海翻了个底朝天。每个码头的通关文牒都仔细查验, 更是派了水性最好的斥候, 沿着宋蝉坠崖的那段海岸反复打捞。
可多月以来, 竟然没有一丝消息。
直到上个月,他们终于在儋州码头发现了蛛丝马迹。
从未与大燕有过商贸往来的济都,忽而有人开始进购香料药材。
虽然数量不多,而且手段隐秘, 但还是引起了暗卫的注意, 并将此事连夜快马报回了京城。
济都,宋蝉, 香料。
看似不相及的三个词, 却在陆湛脑中轰然串联。
不知为何, 他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——宋蝉还没死, 她就在济都。
陆湛倏地起身,踉跄向前两步, 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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