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发遮了他的眉眼,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遥远凄清。
祝凌云抬手,盛自横后退半步。
“早些休息。”话虽是对她说,他却把头偏向了另一边。
才说到第三个字时,盛自横就已经往前走了一步,等到最后一个字音进入祝凌云耳朵时,已经是轻之又轻。
她抬头,只看见他头也不回地一步三个台阶。
等他走远,祝凌云才收回目光,耳旁全是昆虫的吱呀乱叫。
好吵,它们不睡觉的吗?
都说了早些休息。
她烦躁地叹口气,环手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。抬眼,门口的绿雕像正用一贯的表情注视着她。
“……”看什么看。
祝凌云和雕像面面相觑,谁都没有动摇分毫,硬是要分个输赢似的。
她走上楼梯,继续跟它对视。
“我数到二十,”祝凌云戳戳雕像手里捏的符,“如果你掉叶子,我现在就去找他道歉。”
如果没有,那就明天去。
“准备好,我要开始数了。”她对着雕像自顾自道,也不知是让谁准备。
“一,二,三……九……十五,十六……”
眼看就要数到二十,那么大个雕像就是不掉一片叶子,连个渣都没落。
祝凌云依旧按原速数着:“十九,二——”
“十”还没出来,绿雕像的心口忽然飘下一片翠叶。
完完整整,落到祝凌云手心。
她不由得睁大眼,念出最后一个音节:“十……”
祝凌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手心的绿叶,脉络清晰,叶柄断面整齐。
怎么看怎么不像自然脱落的。
她猛然回头——
门口空荡荡,什么也没有。
总不能是鬼让她现在去找盛自横吧?
祝凌云丢掉叶子,跨步走进弟子居。
算了吧,晚上做决定容易坏事,还是等明天大家都清醒了再说为妙。
一路上,她余光有意无意往盛自横房间扫去,发现他的窗户并没有透出烛火光线。
他睡觉都会点蜡烛的,没有光,那他现在在哪里?
祝凌云顿住脚步,想过去看看。
腿刚抬起来,她就止住了这个荒唐的想法。
说好的明天再去呢?
她磨了磨牙。
睡觉睡觉!
斑驳黑暗中,盛自横看着她进了房间,翻身从树上跃下来,捡起她丢掉的那片绿叶。
他靠在墙上,说不出是什么心情。
她拒绝他碰她是真,她在外面纠结要不要现在就找他也是真。
要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,他也不会折回去,更不会听到她对着他雕像说的一番话。
祝凌云,你真的好难猜。
他捏着叶子柄,在指尖轻轻旋转。
她房里的光亮了又灭,他的眼睛亦是。
昆虫渐渐安静,草枝挂上露水,一夜不快不慢地过去,气温回升。
祝凌云推开房门,第一眼就看见院子对面倚墙站着的盛自横。他的头微微仰着,指尖挂着一包东西,似乎睡了。
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,祝凌云“砰”地关上房门。
不对。
她干嘛要关门?
这不就是第二天了?她应该去找他才对。
心跳莫名其妙快了起来,祝凌云背靠门调整呼吸,对自己道:就是道个歉而已。
她抿唇,下定决心,“啪”地打开门。
本来远在对面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,优越的身高遮挡了身后灿烂的朝霞,此刻正低眸看着她,眼里还初醒的迷蒙。
祝凌云心跳不快了——
它漏跳了。
面前人倒是表现自然,
懒散地揉揉眼,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她,转身走了。
热乎乎的温度透过牛皮纸,传导进祝凌云的手心。
是银耳汤的香味。
“……”祝凌云沉默了。
抬眼,盛自横已经进了房,她只将将看见他的一片衣角。
她在门口站了会儿,也折返回去,取出纸袋里的小罐子,启封,倒进自己的碗里。
半透明银耳卧在青瓷碗中,胶质的汤里浮着莲子和枸杞,祝凌云单手撑头,握着勺柄轻轻搅动。
甜香味萦满了整个鼻尖,她想起之前在论坛里看到的那句话,“破案了,不是盛自横不吃枣,是祝凌云不吃”。
她用勺子把银耳碾碎,碗壁发出嗒嗒的尖锐响声。
既然盛自横依旧给她带了早餐,那是不是说明……他没有生气?
祝凌云摇头,皱眉趴在桌子上:万一是他吃饭时顺手就买了呢?毕竟他刚刚都没跟她说话,而且昨晚她说的那句话……任谁听了都会不好受吧。
“嗒嗒”,银耳已经被她碾得不成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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