宏见孙女安然无恙,这才稍稍放心,沉声问道:“因儿,你且如实告诉祖父。陆世子肩上的伤,当真是你所为?他说你们争执之间,你失手伤了他,可有此事?”
沈识因闻言看了一眼陆呈辞,二人目光相接片刻,她轻轻颔首,回道:“祖父容禀,方才争执间……确是因儿不慎伤及陆世子。但因儿绝非有意行凶,陆世子也知我并非故意,并未多加为难。幸而当时下手不重,肩上伤势并不严重,大夫说好生将养些时日便无碍了。”
她稍作停顿,又低声解释:“茶楼之事确实是我们年少气盛,闹得过了些,影响实在不好。陆世子也是为各方周全考量,才将我们请至此处。后来经过一番交谈,误会已然消解。之所以耽搁这些时辰,实是因陆世子受伤之事需要处置,一时气恼未消,才未立即放行。既然祖父亲自前来,此事便说开了,不如……我们这就回去吧。”
沈识因虽不甚明了陆呈辞有何计划,然事关朝堂与祖父安危,加之陆呈辞已承诺事后不予追究,她自是不愿将事情闹大。
她说罢,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。
沈昌宏蹙眉看着她,无声叹了口气。他历经朝堂风雨,于人情世故最是通透,尤其沈识因是他自幼看大的孙女儿,她眉间一闪而逝的恍然,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。
虽心中郁结,但既然这番话已从她口中说出,眼下又有他人在场,他也不便当场拆穿。
沈夫人也察觉情形有异,料想其中或有隐情,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人带离此处。她轻声道:“既然此事已然说开,便到此为止罢。这三个孩子确是闹得不像话,多谢世子代为管教。只是因儿失手伤及世子,虽是无心之失,却也不知究竟是何等争执竟让她慌乱至此……”
她语气微顿,眼底掠过一丝忧愁:“想来因儿也受了不小惊吓。既然世子言明此事作罢,那便就此揭过。我们不便再叨扰,还望世子莫要将今日之事声张。”
作为母亲,她心知女儿能持刀误伤他人,事情绝不简单。
陆呈辞急忙点头应道:“夫人说得是。您放心,此事绝不外传。”
沈昌宏仍心中郁结,沉吟片刻,对他道:“世子伤势不轻,不如随老夫回太师府一趟,让府中医官好生为你诊治。”
让他去太师府?
沈识因没想到祖父竟没有作罢的意思,她刚要推拒,结果陆呈辞却答应得爽快:“好,晚辈这就随您过去。”
他……
他说罢,便命人将云棠与严澈都带了出来。
刑部侍郎见儿子无恙,不愿在此多作停留,当即揪住他的耳朵匆匆离去,免得卷入更多是非。文安侯见孙女安然,也未多言,带着人默然离开。
太师府一行人回到府中,沈昌宏将陆呈辞引至前厅看茶,随即吩咐人去请府医。
沈识因见祖父真要请府医验伤,急忙上前劝阻:“祖父,伤口既已包扎妥当,若再解开恐不利于愈合。”
她心下惶然,自己亲手为陆呈辞包扎时看得分明,那伤口极深,而她包扎得仓促,若是经府医查验,必定会露出破绽。
沈昌宏看她一眼,眸光微沉,道:“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这伤是你所为,那自然要验明伤势轻重,才好定下该如何对陆世子负责。”
负责?
沈识因闻言心头一紧,难道祖父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?
她忧心忡忡地望向陆呈辞,却见陆呈辞神色自若,不显紧张。
不多时府医便被请了进来。府医行礼过后,小心翼翼地解开陆呈辞肩上的纱布。当那层层纱布终于卸下时,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。
只见陆呈辞肩头赫然一道极深的伤口,虽已止住流血,但那皮开肉绽的惨状仍触目惊心。
府医不禁咦了一声,低声叹道:“这伤势……着实不轻啊。”
沈昌宏凝目细看那伤口,沉声问府医:“医师可能看出是何物所伤?”
府医躬身回禀:“回大人,世子这伤应是长剑所致,深约两指,伤势颇重。虽已止血,但创口难以自愈,须得立即缝合才是。”
“长剑所伤?还深达两指?”沈昌宏的声音陡然转冷。这分明与方才所说的匕首误伤截然不同。匕首绝无可能造成如此深重的伤口。
他们二人,果然都在说谎。
沈识因顿时慌了神,悔不该当初草率应下这个谎言。
沈昌宏沉默片刻,眸色愈发深沉,对府医道:“那便有劳医师为世子缝合伤口。”
府医领命后便取来针线麻药,利落地为陆呈辞敷药准备缝合。
厅内气氛凝滞,无人出声,只听得见针线穿透皮肉的细微声响。
陆呈辞端坐不动,任凭银针一次次刺入皮肉,竟只微微蹙了下眉头。
沈识因望着那穿皮入肉的银针,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,眉尖蹙得生疼。
待府医缝合完毕,仔细上药包扎后躬身退下,沈昌宏便起身对陆呈辞道:“陆世子,请随老夫到书房一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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