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衣女子言罢,紧抱骨灰坛的手向前伸出,对着少年人屈膝而跪:“公子曾言:心之所向,方为归处。璎璃心知,端木宗主便是公子心之所归……让公子葬骨于此若叫端木宗主为难,那便让公子最后再助宗主一次,倾尽所有,止于无物,行至极致吧。”
眼中之泪落了下来,璎璃哑声泣道:“此,对于公子……亦是成全、和归宿。”
青衣少年滞言许久,亦向面前之人慢慢跪了下来。
凝目望着这方骨灰坛,他低喑道:“当日我不在……无论如何……云萧是感激你的。梅大哥……今日云萧便再谢你最后一次。”言罢,伏手而拜。“……谢过梅大哥。”
璎璃通红的眼眶中隐有慰色。
少年人双手从女子手中递过了骨灰坛。
红衣女子看着少年人,和他手中所捧之物,终是泣不成声。
青衣之人低头看着手中骨坛,眸色终归寂寥。
忆起凌王府中,自己情难自禁哺茶以吻时,白衣女子嘤咛喃声的那三字,终扬起一抹苦笑,他最后轻言道:“只是师父若知……又如何能承。”
……
一片白茫。虚无,飘摇。
仿佛在空中徐徐往下飘落,棱角清莹、剔透玲珑、随风而动。
被一缕夹杂着馥郁冷香的清风环绕,向着大地缓慢零落。
那淡而凉的气息刻入心,化入血,从此这一生,都能清晰地闻到那环绕在周身内外、淡冷凉薄的……
梅香。
原来自己不曾闻错。
端木若华慢慢睁开眼,安静地躺在木榻上,望着眼前的虚无和黑暗。听风在窗外拂过林稍。
支身而起,床角的雪娃儿“唰——”的抬起了圆鼓鼓的小脑袋。
端木若华摸到了榻侧一截冰凉温润的硬物,指间一怔,手微移两寸,清润的流苏穿指而过。
心微微一疼。
她静滞在原地些许,蜷指握住了那些流苏,之后风拂入窗,夜风微凉。她把那把碎散一半、只余半截的断扇放进了手里。
便也觉得十分安心。
仿佛那人,还在护她。
榻沿叠着一件衣裙,应是璎璃为她备下的明日可穿的衣物。
端木若华伸手拿过,披在身上,缓慢地扶着床柱下了榻。
雪娃儿伸长脖子看着女子披衣下榻、整理好身上衣裙,而后踩着窗外照进屋内的月光,缓慢地向前行去,不多时,推门而出。
肥貂儿无奈,未及十步,便只得匆匆跟了上去。
长廊下月色更幽,夏夜凉风不时穿廊而过,拂起女子耳后青丝、及鬓边细长的雪发。
端木若华安静地走下石阶,脚踩青石草上,缓缓行入院中。
叶绿叶夜起来巡时,便见女子独自一人立于含霜院中那棵苍老的桃树下,束手于腰际执着那把青玉断扇,被一院朱梅所围,遗世而立。
绿衣之人怔怔地走近几步,女子闻声便回头来。
目中空澈无物,神情淡然无波,身上的朱梅百水裙在夜风中被吹起,与青丝雪发一起拂动。映着明如白昼的月光,幽然若灵,恍若谪仙。
仿佛有什么,于此夜永生怀念记住了……
又归于沉寂,了却了,放下了,不再去想了。
叶绿叶不知为何震在原地,不言不动,望了女子许久。
夜风拂止,悄然静声。
端木若华默然低头,久久,空茫的双目望向了院中叹月居所在。
半是失神,半是醒神,她轻声言:“为师有些想萧儿了……此前之事,是我错怪了他。”
叶绿叶双目微瞠。
女子淡声言:“山下农户病子一事是他授意为之,萧儿心思太细,已通晓我定会命你去询。”树下女子轻叹了一口气:“此去乌云宗,必也是你二师伯之意,他为救我被胁,才应许而去。”
叶绿叶拧眉看着女子,“如此……”
女子默声片刻,极静道:“以他奇血之身,滞于乌云宗必会受苦……明日你带我手书与你二师伯,将他领回,命他归谷。”
叶绿叶神情一振:“是!师父!”
傩
深林野地,料峭山岩之下。
盛宴一身檀色长裳高坐马上,形貌清俊,一点秀气,九分洒脱。
一身公子朗意。
有感一人从岩壁山洞中行出,她抬首望去,便见了那听闻消息后长时凝在心头并于脑海深处挥之不去的人。
端肃青衣不复,阴鸷黑衣刺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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