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只听杜若继续唱道:
“揾着泪施脂粉。
故意儿花簇簇,
巧梳着云鬓。
锦层层穿着这衫裙……”
手指拂过身上的丹凤蟒袍,娇矜的表情瞬间转变,水袖唰地收进怀袖。
戏里的费贞娥并不是沉湎在洞房花烛夜的欣喜之中,而是怀着必死的决心,要手刃贪恋美色的敌人,为颠覆了的朝代殉葬。
杜若手指抚过心口,眼神陡然凌厉起来:
“怀儿里冷飕飕匕首寒光喷。
俺佯娇假媚妆痴蠢,
巧语花言谄佞人。
纤纤玉手剜仇人目,
细细银牙啖贼子心!”
“我头一回见着杜师兄演刺杀旦。”道琴歪过嘴小声地嘀咕,“虽然和洪珠师父并不一样……”
洪珠最早就因惯演刺杀旦而扬名,自然也将一身本领传授给了自己得意的徒弟。但也是因为有洪珠在,杜若从未登台演过这一折戏。他自己的台风又像他自已一般,又柔又细——不然,也不会以《游园惊梦》而闻名了。
“这身凤冠蟒袍也是与《大登殿》里的王宝钏是一身打扮,杜师兄能演出全然不同的样子来。”时喜点点头表示赞同。
“那以后,洪珠师父的《刺汤》,杜师兄也能演了。”李叶儿刚为杜若衬了一个侍女,现在也下来坐在旁边的软毯上,看杜若走台。
“不止他能演,你也能。”柳方洲说,“咱们戏班从前分戏的习惯,总是不好。《拾玉镯》《桃花村》就让小叶子演,《醉酒》《凤还巢》就轮给若儿,大家都觉得什么人演什么戏,旁人就不必再演。”
“他是不是叫杜师兄——”道琴扭头问时喜,被李叶儿一把捂住了嘴。
“柳师兄觉得呢?”李叶儿顺着他的话问。
“能演的,谁都能上台。”柳方洲说,“像是《思凡》,若儿能演,你也能演。谁演得更合戏客眼意,都留给台上说。看戏的人说好,那才能算是好。”
“也有几分道理。”李叶儿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台上的杜若那边却停了下来——大筛锣的拍数与杜若的动作合不上,他停下了扮演,走到台边与锣鼓先生商量。
柳方洲也闻声站起身来,走过去陪着他。
“你们听着刚才柳师兄怎么叫杜师兄了没有?”道琴骨碌一下翻起身来兴奋地问,“听着没听着没?”
李叶儿不回答他——笑着叹了口气,两只手撑住了脸。
“我从以前就觉得他们好,果然看得准。”道琴也一脸甜蜜地抱住时喜,“难不成我其实是个月老命……”
时喜看起来浑身难受,把他推开。
“你们说,柳师兄和杜师兄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?”道琴问。
“那可说不准。”李叶儿摇头,“就我猜想的,怎么都在今年之前。”
“他们一直都要好,台上台下都配,是什么时候都不奇怪。”时喜也这么附和。
“刚才柳师兄说《思凡》我也唱得,我自己可不想唱。”李叶儿皱了皱鼻子说,“那戏词唱着的,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,分明就是……”
“分明是杜师兄才对。”道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,笑了起来。
“说什么呢?笑这么开心。”杜若摘了头上的凤冠,一边捋着水纱坐到了李叶儿身边。
《刺虎》排完,接下来是时喜和柳方洲的《起布问探》。时喜利索地爬起来,往戏台上小跑着过去了。
“说杜师兄你呢。”剩下的几个人继续看着又叮叮当当响起来的戏台,李叶儿这么对杜若打趣,“说你的费贞娥演得真是好。”
杜若脸上浓抹着脂粉,听了她的话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:“太久没有上台唱戏,听着京胡笛子响起来的时候,还觉得有些恍神。”
“昨天不还说,想让白桃花来合演吗?”李叶儿伸手帮他解下戏服的云肩,流苏轻柔地晃着。
“说起来,怎的她也在这里。”李叶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,“她之前演的那《红线盗盒》,我现在也学会了。我还记得要和她比试一把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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