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, 确确实实已经过去好久了。
他上次去就没敢进去。
这次也紧紧抿起了唇。
愧意没办法随时间消解,只能愈来愈深。
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当时的惶恐, 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几年的了无音讯。
路知其实还有点茫然。
他其实不觉得他当年离开做错了, 但他好像又的的确确做错了。
至少他回来, 看到老了好多的李老头、插着管的原老师时,他是觉得自己做错了的。
而且还错得很离谱。
路知喉咙还是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,眼都涩得厉害。
怎……怎么办啊。
路知还是犟。
都这样了还是冷着脸, 好像从来无所畏惧、从来都没有怕过一样。
……
小地方的司机都是熟手,只要不堵车,都是提前到的。
这会就不堵车。
三十快四十分钟的车程,司机二十分钟就到了。
路知解安全带的动作有点慢,等他下来,原放已经在车前等着了。
晚了,医院这块本来就偏,灯都有些黑洞洞的,路知也没特意避开原放,当然,他也没故意撞原放。
路知和背着包的面对他原放擦肩而过。
然后他的手就被攥住了。
原放知道路知怕吃姜,知道路知怕他妈犯病……知道这么多年还没回来的路知一定很怕。
……
——两个似乎要背道而驰的少年牵了下手。
一秒,或许两秒,总之,原放很快就松开了,但路知的喉头还是痒得厉害,冷白的手臂下垂,手都微微蜷了起来。
……
路知心里的防线被原放一触即溃,他再也走不动了。
——他姥姥是个很潮的小老太太,年轻时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要孩子,但在四十多岁意外有了他妈后,也没打掉。
小老太太爱养花爱种树,书法班唱歌班报了一堆,非常有生活情趣,就是没能长命百岁,在他回家没几年后就走了,没病,也没灾,小老太太包汤圆包到有点累了,说到沙发上歪会儿。
电视放的有点久,小老太太歪得也有点久,路知关了电视,想把小老太太从沙发上挪到床上时,刚碰到小老太太,小老太太就咚得倒了下去。
高龄、又是在小憩时走的。
是喜丧。
路知喜不起来。
……路知从那后,还在桐花巷住,但身边只有原放和原老爷子了。
——原老爷子实打实的把他当孙子照看他好几年。
路知站住,的声儿有点打颤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他会生病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原放也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就像他无法回答原老爷子的“小知。”“小知在哪?”“我家小知呢?”“小放——小知呢。”
小知。
爷爷找你四年了。
……愧疚的不只路知,原放其实也没办法原谅他自己。
归根究底,路知当初走还是因为他的告白。
老爷子问一次,他就受一次拷问。
四年下来。
愧意早以沉疴积弊,积重难返。
昔日里比路知现在还要嚣张轻狂的人日渐沉默,寡言少语,冷得像块冰。
……
绿意森浓,枝丫疯长,在这个蝉鸣聒噪的夏,在他们十七岁的夏天,他们苦得像哑巴。
老爷子难得清醒,很怕自己又糊涂,一直催文姨:“他们到了吗?他们该到了吧。”
文姨好奇小知很久了,也想见见小知,但原放刚回她说要下车就没了动静,见老爷子又要起来,她来忙去给老爷子顺气:“当心哎!”
老爷子几经病痛折磨,说话都费劲:“小知才回来,我去接……”
文姨先听到的动静,她扭脸,病房门口,站着俩挺像的人——也都很帅,或者说帅的有点过头了。
老爷子刚烈,对这俩孙子却从来没发过脾气。
他这俩孙子长得好,学习也好,个顶个的争气,但路知这次确实惹恼了他,他说话都还不利索,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竟然站了起来,两步冲到了门口,怒发冲冠:“——路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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