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芦雪湖边,崔循见着了还是桓大将军帐下亲兵的晏游,与跑来荆州探望的萧窈。
只是在那时,他还不知萧窈是萧窈。
年纪轻轻的女郎披着件大红的斗篷,带着侍女在湖边堆雪,在冰天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,笑得无拘无束。
是皑皑白雪中的一抹亮色。
总会叫人多看两眼。
只是桓娘子不喜吵闹,道了句“聒噪”,叫人赶她离开。
荆州地界,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比不上桓氏一句话,寻常人只有避让的份。
仆妇们领命而去,踩了她堆的雪,又令她与侍女速速离去,以免坏了贵人观雪赏景的兴致。
她仿佛争辩了几句,却被仆妇推了一把,跌坐在地。
最后是晏游及时出现解围,她唤晏游“阿兄”,而后如今日这般,伏在他肩上由他背着离开。
隔着朔风细雪,崔循其实并没看清她的形容模样,也并不在意,只是有那么一瞬曾被她张扬外放的喜悦触动。
他亦未曾想过深究她的身份。
只是回到建邺,在祖母问及是否心仪桓娘子时,又想起那日所见,回绝了。
此后数年,崔循再未记起此事。
直至在太常寺外再见晏游,听他自报家门,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,原来自己早在许久以前就见过这位恣意张扬的公主。
而那曾经一瞬的触动,在萧窈有意无意的撩拨下,逐渐如藤萝蔓生。
崔循知晓自己方才态度不妥,但骤然见此,无法不在意。
如果说他对谢昭的介怀,源自于谢昭的名正言顺。既受重光帝青睐,族中又无阻力,是最有可能成为萧窈夫婿的那个。
那么对晏游的介怀,则因为萧窈与他自少时起相识,情谊深厚。
他看过萧窈全身心信赖晏游的模样,也就愈发意识到,她待自己那点所谓的“喜欢”不值一提。
崔循在学宫虽有住处, 但他并不常来,更不在此留宿,玄同堂内外冷冷清清。
那夜匆匆一面, 擦肩而过。
萧窈关于抄经的质疑没来得及问出口, 接连几日, 都未曾再见过崔循。
官廨倒是这边逐渐热闹。
五经博士、助教、典学、监丞等一应学官陆续搬来,昭示着学宫即将正式开启。
萧窈无人可辩, 翠微这边已经夜以继日地将两卷经书抄完。
也不知崔循那夜究竟还说了些什么, 立竿见影、卓有成效, 翠微都没往日那么纵着她了。
见青禾也极为生疏地攥着笔, 颤颤巍巍抄经, 萧窈终于看不下去, 自己揽过。
手腕抄得酸疼时, 就在心中暗暗骂几句崔循。
学宫人员往来频多, 不似从前自在,萧窈便从澄心堂搬回行宫, 只每日午后来此。
谢昭身上担着司业一职,近来已住在学宫,每日事务繁忙,却总会留出一个时辰听她练琴。
春日午后日光和熙,暖风吹过, 依稀带着不知名的花香, 令人昏昏欲睡。
萧窈托腮犯困,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依旧门窗紧闭的玄同堂。
“在想什么?”谢昭沏了盏茶予她, 笑道, “昨日得的新茶,你若喜欢, 改日令人送些去行宫。”
茶水的温度恰到好处,入口微苦,逐渐回甘。
萧窈道声谢,随口道:“这些时日,仿佛都不曾见崔少卿。”
“听闻崔翁犯了旧疾,卧病在床,琢玉素来孝敬长辈,自当侍奉在侧。”谢昭徐徐道,“是有什么事寻他?我晚些时候回宫议事,可代为告知。”
萧窈稍有迟疑,还是摇了摇头:“并非什么要紧事,还是不麻烦……”
谢昭这样知情识趣的人,往往听到此处便不会再追问。此番却眉眼一弯,温声道:“你我之间,竟还这般生疏吗?”
萧窈原本并没想太多,被他这么一问,顿觉自己这话似乎确有不妥。
毕竟尧庄事务繁忙,这些时日总是谢昭教她的时候更多,算起来又是师兄妹的关系,不该如外人那般生疏才对。
萧窈在心中暗暗反思一番,将抄经的缘由讲给谢昭听,只是隐去了她攥着崔循发酒疯那段。
“琢玉也是……”谢昭错愕之后,摇头笑道,“那日上巳,宾客饮酒者不计其数,何况学宫律令尚未颁布,拿来罚你,实在有些过于严苛了。”
萧窈揉捏着隐隐酸疼的手腕,不情不愿道:“算了,横竖我已经抄完。”
谢昭提议:“既如此,我此番回去可代为交给琢玉。”
萧窈对此无可无不可,见他主动提及,便叫青禾取了抄好的经文过来。
谢昭依自己所言,回太常寺时,将这叠经文带给了崔循。
崔循忙中抽空,才写完给叔父的家书回信,漫不经心瞥了眼,封信的动作随之一顿。
他认得萧窈的字迹,也能看出来是南华经第一卷开篇。
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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