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婉很长时间都没有认出这个女子。她长发用一缕红色发带一股脑束在头顶,身上穿的衣物也是一袭精干利落的深青色短打,如果不是那纤腰一握,还当真会让人以为眼前的是一个少年男子。好在她腰间别着的那七枚石子的法宝实在是有些特别,王婉只消回忆片刻,便想起了此人的名字。“桃核?”王婉牵着她的手挤出人群,“我没记错吧?”“……是何桃。”那女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。王婉更加尴尬地跟她道歉,并且趁着一场结束的间隙,请她一道去凌虚宗问梅岭喝茶。正道会武期间,虽说凌虚宗上下都十分热闹,但也不乏有一些只有门内之人熟知的清净之地,问梅岭便是其中之一。此处每逢冬日,便会有漫山遍野的梅花凌寒盛放。王婉本人对梅花无感,但奈何方逸白喜欢,到了下雪的时节,便不时邀约她来此处折梅舞剑、烹茶煮酒,他说寒梅之香,四时难得,不似书房里的熏香那般压抑沉闷。王婉对方逸白所谓的“风雅”有些不屑一顾,但久而久之,她也难免染上了些相似的习惯,比如在梅树下练剑,比如在此处的凉亭里会见客人。……澄澈的茶水落在杯底,刚满了七分,就被何桃饮了个干净。王婉耐心地等她喝完,见她总算是解了渴,方才开口:“我记得你还给我写过信?那该是……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?”“不记得了,那时候我应该很小。”何桃笑了笑。王婉敏锐地从她的笑容里捕捉到几分苦涩。“我只记得我娘亲在那不久之后就去了……我娘亲走的那年,我应当是十四岁……”这些事情过去了实在太久,何桃说起来的时候,虽然有几分沉重,但她除了唏嘘,也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绪:“可笑我那时候才刚刚筑基,却想着要保护全村的人……保护了又能怎么样……到了临仙城,我娘亲便生了场重病,城里大夫本就不多,又刚受了灾,那些达官显贵们都等着医治。最后大概也不过一个月,还没等到大夫过来,娘亲就已经咽气了。”王婉一言不发地听她说着——她行医时也见过了太多生死。凡人命运无常,世事艰苦险恶,已成定局之事,除了一句节哀顺变,她也不知该如何置评。如果说她还有那么一丝情绪,那大概是觉得当年的自己有些可笑——那时的她拼了命要去救的人,却还是逃不出一死的命运。世人皆说妖兽可怖,却少有人畏惧人心。好在何桃很快就故作洒脱地挥了挥手:“陈年旧事,不提了不提了。”事情过去太久,王婉也知多思无益,便又给她斟了杯茶:“我记得那时候你在信里说,要参加青崖山的弟子大选,后来可去了么?”何桃摇头,笑得有几分无奈:“自从我娘亲去世后,我便开始云游四方,当年青崖山的弟子大选,本来是下定决心要去的。可是人在江湖消息难免闭塞,我收到的消息,足足比他人晚了一个月,等我到了青崖山,黄花菜都已经凉了。”“所以这回,也是同样的情况?”王婉见她腰间别着请帖,显然也是来参加正道会武的,只是显而易见,她这回又迟到了。“这个倒也不是。”何桃说到这里,竟压低了声音,显得有几分神秘兮兮的,“快到凌虚宗的时候,我在一个破庙里借宿,偶然发现有几个魔修也在里面,谈论着什么≈039;阴泉≈039;、≈039;极蜃海≈039;之类的事。我好奇,就想着多听一会儿,谁知被他们发现了,便一路追着我,我花了好些时日才甩开他们,这才来迟了。”“阴泉?”
王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,眉头逐渐锁起。阴阳两泉掌管叁界灵气流通,灵气自阳泉而来,从阴泉流走,阳泉毁则灵气枯竭,阴泉毁则灵力淤积。虽然十年前阳泉打开,暂时缓解了妖族魔化一事,但若是阴泉不开,久而久之,同样会导致如植物疯长、时疫盛行等其他的问题。阴阳两泉,任何一个泉眼出现问题,都会陷天下于水火之中。同理,掌管了任何一个泉眼,也就意味着掌管了天下的命脉。阳泉在青崖山庇护之下,暂可安然无恙,但如今阴泉现世,只怕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。王婉本来还想再打听更多,可惜何桃说这些魔修十分警觉,她也是只听见了个名词便被发现了,再多信息,她也并不知晓。王婉觉得奇怪的是,方逸白手中的密探,几乎遍布天下各地,可以说是无孔不入,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在江湖上流传开来,方逸白就必定不会还一无所知。但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,这就说明,此事一定是方逸白有意隐瞒。等正道会武结束,还得旁敲侧击打听一番才是。……王婉在心底暗自做了决定,面上却未显露出分毫,只道是凌虚宗消息滞后,向何桃道了谢。何桃当了多年散修,自然也知道明哲保身这四个字。门派之间的恩怨争执,她向来少有参与,这种情况下,也就适时地转移了话题。“既然来迟了,也就说明我与这正道会武无缘,不参与也罢。”她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,“倒是老早我听说凌虚宗掌门夫人名字里有个婉字,就在猜想是不是你,没想到今日一见还真是,我这趟倒也算是没白跑。”王婉有些尴尬地笑笑——事到如今,“凌虚宗掌门夫人”这个称谓的知名度,远远高过了她本人的名字,其实她并不喜欢他人一提到她,就一定要说起她依附于方逸白的这个身份。她适当地在此时将话题引到了对方身上:“你呢?结婴成功了,倒是不错,没有尝试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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